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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非動物樂園
作者：郭夢霞 / 制圖：澄澈 / 編輯：Alicia
【致謝】本文作者系《我廚房里的大象》一書的譯者，多年來一直從事對外漢語教學與中英文翻譯與創(chuàng)作。
廣袤的非洲是一片神奇的大陸，在這里的熱帶雨林與稀樹草原，生活著無數(shù)奇特而美麗的動物。然而自近代以來，這里的生物多樣性受到人類狩獵活動的威脅。為此，自上世紀 30 年代起，世界各國開始就設立自然保護區(qū)逐漸達成共識，在保護區(qū)內禁止狩獵。
位于南非東北部夸祖魯 - 納塔爾省的蘇拉蘇拉保護區(qū)（Thula Thula），就是一片具有傳奇色彩的的私人保護區(qū)。
這是一片美麗的熱帶稀樹草原
波光粼粼的那撒尼河蜿蜒流過 ▼
這片保護區(qū)占地約4500 公頃（45 平方千米），是非洲象、水牛、白犀牛、花豹、長頸鹿、斑馬、羚羊、鬣狗、鱷魚、捻角羚、牛羚以及 350 多種鳥類的家園。盡管保護區(qū)的創(chuàng)建者勞倫斯 · 安東尼和妻子弗朗索瓦絲 · 莫爾比 - 安東尼精心打理這片動物樂園，但是偷獵仍時有發(fā)生。在當?shù)氐淖骠斦Z中，" 蘇拉蘇拉 " 是一個溫柔的詞語，通常是用安靜的聲音說出來，" 噓，安靜，小寶寶要睡覺了！" 因為安東尼夫婦想要給動物寧靜與和平、把殺戮場變成安樂園，所以將他們的保護區(qū)命名為蘇拉蘇拉。
各種動物在保護區(qū)內和諧相處
構成一幅美好的自然圖景
（圖：thulathula.com，滑動查看更多）▼
2012 年勞倫斯去世后，弗朗索瓦絲開始獨自支撐這一保護項目。她講述自己救護野生動物、反偷獵經(jīng)歷的作品——《我廚房里的大象》 ( An Elephant in My Kitchen ) ——一經(jīng)上市，就長期霸榜歐美各國暢銷書。該書以自然流暢的語言，積極真摯的語調，講述了人與動物相處感人至深的故事。蘇拉蘇拉保護區(qū)社媒關于本書中文版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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育孤園慘案最初收到這本書的時候，正值媒體密集報道云南大象北上事件，一張象群安睡的航拍圖像讓我忍俊不禁：三頭成年大象躺成一個保護性的三角形，一頭小象安安穩(wěn)穩(wěn)地睡在他們中間，被保護得嚴嚴實實。
我一邊看著這頭可愛小象的憨態(tài)可掬的睡姿，一邊期待這本書會是一本溫暖的書。然而當我開始著手翻譯，我才發(fā)現(xiàn)，這個溫情脈脈的書名之下，展現(xiàn)的卻是小動物孤兒們令人不忍卒讀的慘痛經(jīng)歷……
脫離象群保護的小象孤兒
不僅要忍受孤苦伶仃的漫長歲月
更要時時面對兇猛食肉動物的血光之災
（孤獨行走的小象，圖：壹圖網(wǎng)）▼
2015 年 4 月，保護區(qū)的育孤園迎來了第一頭小犀牛孤兒伊圖巴。當時，反偷獵小組發(fā)現(xiàn)了一具被偷獵者殺害的雌性犀牛尸體，6 個月大的小犀牛被找到并送到育孤園。隨后，他們一共接收了七頭小犀牛：英佩、桑多、南迪、暴風、古古、馬克霍西、伊西米索，一頭小河馬查理，以及年僅兩周大的小象寶寶艾力。為防止人類的偷獵
護理員們會為犀牛角注射毒物和不會褪色的染料
（圖：thulathula.com）▼
每一個小家伙來到育孤園之前，都經(jīng)歷了地獄般的磨難，它們有的目睹母親被偷獵者慘無人道地殺害，有的則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跟母親失去了聯(lián)系，半數(shù)以上的小孤兒被護理員發(fā)現(xiàn)的時候都是遍體鱗傷，奄奄一息。獲得救助的小孤兒們從來到育孤園的那一刻起，恐懼的尖叫聲就響徹了育孤園的每個角落，然而，他們的人類媽媽用無限的愛和溫暖的擁抱讓他們存活了下來。人與動物之間的交流無關語言，而是關乎雙方對彼此的理解和接納。
慘遭盜獵后死去的犀牛母親和她的孩子
（圖：Wiki）▼
然而，在建成之后的第三年，育孤園卻遭受了滅頂之災—— 2017 年 1 月中旬，一個風狂雨驟、電閃雷鳴的夜晚，偷獵者襲擊了育孤園，開槍打傷了護理員，打死了兩頭犀牛。當弗朗索瓦絲連夜冒雨趕到育孤園后，等待她的是被偷獵者綁在一起的五位護理員，一頭已經(jīng)死去的小犀牛孤兒古古，以及另一頭被拋進泥漿池、滿臉都是慘不忍睹的傷口的犀牛孤兒英佩。
在當?shù)乇I獵狀況惡化時
保護區(qū)的工作人員不得不預防性地切去一些犀牛的角
毫無人性的偷獵者開槍把它打倒在地，用斧子猛砍他的頭，只是為了攫取他那兩根比小孩的拳頭大不了多少的犀角。英佩的小黑眼睛里充滿恐懼，還夾雜著一絲困惑。在當?shù)氐钠h村莊里流傳著這樣的說法：眼睛可以儲存看得見的記憶，所以偷獵者將他的眼睛挖了出來，拋進了泥漿池里……可憐的小英佩曾經(jīng)目睹媽媽被偷獵者殺害。在整整 6 天的時間里，他一直待在媽媽的尸體旁，拼命地吮吸著媽媽已經(jīng)開始腐爛的乳頭，而禿鷲則在一旁撕扯著媽媽的肉……
遭遇盜獵的白犀牛殘骸
它的角被切去，也迎來了悲慘的死亡結局
（圖：shutterstock）▼
他的名字英佩，在祖魯語中意為 " 勇士 "，因為他為了生存下來是如此努力，沒想到最后卻仍然遭受了同樣的地獄般的死法。那一天，距離他回歸自然、成為一頭野生犀牛只差不到一個星期。對于動物幼崽來說，如果他們在成長的歷程中只跟限定的人類接觸，那么他們害怕人類的本能仍會保留。對動物來說，人類的世界是一個充滿危險的地方，他們不應該對人類抱有信任。
既要幫助動物幼崽成長
又不能讓它們無限信任人類
執(zhí)行動物保護工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圖：蘇拉蘇拉保護區(qū)社媒）▼
因此，在撫育小孤兒的過程中，護理員既要保證他們能茁壯成長，又不能讓他們變得過于馴順。這就是建立育孤園的意義所在，也是最能體現(xiàn)勞倫斯和弗朗索瓦絲所能給予小孤兒們的親力親為的愛之所在。象群的報恩這部作品對非洲叢林的描寫讓人猶如身在畫中，作者的文字也十分柔美溫婉，然而卻掩不住作者對小孤兒們的源自內心的愛與悲憫，和對偷獵行為的痛恨與無奈。象牙和犀角的黑市價格如此高昂，讓偷獵者為了得到哪怕區(qū)區(qū)一而將動物殘忍殺害。
套索是叢林的無聲殺手，只需一些電線和一個活動繩結便可輕而易舉安裝在樹上。毫不知情的動物一旦不慎將脖子或者長鼻子觸碰到它，活扣就會收緊。動物越是掙扎，活扣就收得越緊。如果不被救助，只能緩慢而痛苦地死去。反偷獵小組曾經(jīng)一天內拆除過多達十條套索。
人類的貪婪造成了許多動物的悲劇
對盜獵行為我們應該堅決反對
（圖：繳獲的大量象牙，Wiki）▼
小犀牛恩托比的耳朵被套索套住，她奮力掙脫后耳朵卻缺失了一大塊。小象烏西的頭部也被套索套住，兩天兩夜都不能吃奶，要不是護理員們冒死施救，小烏西根本不可能活下來。小象蘇珊娜的鼻子被套索割斷，比正常的象鼻子整整短了 40 厘米……為了將這些小孤兒從偷獵者手中救下來，救助者們常常需要冒著生命危險。由于饑餓、疾病和精神創(chuàng)傷，小孤兒們到達育孤園后，需要護理員們全部身心的愛和無限精心的照料才有可能挽救他們的性命。而讓他們安全長大并回歸大自然，更是難上百倍。
工作人員在屋外發(fā)現(xiàn)了脫離象群走失的小象湯姆
在護理員的幫助下，她最終回到了自己的象群
和其他大象一起生活在保護區(qū)中
（真 · 廚房里的大象）
小象湯姆剛出生一周，就跟象群走散了，而后小家伙卻在蘇拉蘇拉多達 4500 公頃的廣袤土地上找到了去弗朗索瓦絲家的路。護理員把她送回到媽媽身邊的時候，她竟然緊緊貼住他的腿不肯離開。護理員面對怒氣沖沖的體形比他大上十數(shù)倍的象媽媽可可，十分平靜地用眼睛向她示意，自己是來把孩子送給她的。象媽媽只需一個踏步，便可將他踏成肉泥，然而她卻未做出任何過激的行為，而是任由他轉身跳上車子飛馳而去。
人與動物間的信任是一種美好而又難得的情感
英諺有云，大象對救護他的人，永生都不會忘記。2013 年的 3 月 4 日，即勞倫斯去世后的第一個周年之日，象群來到了勞倫斯生前居住的房子前邊。而一年前，在勞倫斯去世的那個周末，象群也是不可思議地來到了這所房子旁邊。他們的顳葉腺體分泌出黑色的液體，順著臉頰緩緩流下，仿佛眼淚一般在臉頰上劃出一道道黑色的溝壑。
和大象在一起的勞倫斯 · 安東尼
象群的前任女族長娜娜靜靜地佇立在一旁，好像在等勞倫斯出現(xiàn)。他們在荒野中走了一英里又一英里，來到勞倫斯的房子這里，跟人們一起哀悼，表達他們的敬意。沒有任何一本科學書籍能夠解釋這種行為，但對弗朗索瓦絲來說，卻很好理解：當勞倫斯的心臟停止跳動時，他們心中一定有了某種感應。
甚至，象群還連續(xù)幾年回到房子前表達它們的哀悼
顯然，象群對時間的感知超出了人們的理解。這些美麗、敏感的生物在用自己的方式來緬懷勞倫斯的死亡。愛故能勇，仁故能廣在遇到勞倫斯之前，33 歲的弗朗索瓦絲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巴黎人，從未跟動物們打過交道。
然而在邂逅勞倫斯之后，她便辭去了高薪的工作，搬到了南非叢林。不僅僅是因為勞倫斯悄悄占據(jù)了弗朗索瓦絲的心，非洲的原野也深深觸及了她的靈魂。自從勞倫斯第一次帶著她來到蘇拉蘇拉保護區(qū)，她就再也沒想過離開。
工作中的弗朗索瓦絲
（圖：thulathula.com）▼
2012 年 3 月 2 日，弗朗索瓦絲的丈夫勞倫斯 · 安東尼因突發(fā)心臟病在倫敦去世。對弗朗索瓦絲而言，沒有了勞倫斯不僅是她個人生活中的巨大改變，在某種程度上也意味著蘇拉蘇拉自然保護區(qū)有可能就此終結。客觀地說，勞倫斯去世后，蘇拉蘇拉保護區(qū)的維系是非常艱難的。21 頭大象，兩頭成年犀牛，3 頭成年河馬和棲息在保護區(qū)內數(shù)不勝數(shù)的野生動物，對弗朗索瓦絲來說，是非常巨大的負擔——無論從經(jīng)濟上還是管理上。
這里地域廣袤，風景秀麗
但管理好這個保護區(qū)絕對是一項艱巨的任務
而她最缺少的，是錢——她的銀行賬戶里幾乎一文不名，而購買和擴容保護區(qū)土地以及遷移大象的貸款還未還清，三十幾個員工的工資、保險、假期……無一例外都需要大量的資金支持。對她來說，她從未準備好承擔這些責任，她幾乎是被迫扮演一個她從未想過會屬于她的角色，然而她勇敢地迎接了挑戰(zhàn)，用愛和勇氣領導著她的大家庭艱難前行。
沒有人能孤軍奮戰(zhàn)
管理好保護區(qū)需要各類工作人員的支持
例如為防止盜獵而進行巡視的人員就十分重要
曾經(jīng)的悲劇雖然就發(fā)生在她身邊，但是對她來說，這些都成為她打敗恐懼的動力。雖然這使她不堪重負，但是她卻永遠也不會停止尋求生活的快樂和人性的美好。我何其有幸，能成為這本充滿著愛和溫情的書的譯者。不僅是因為我十分理解弗朗索瓦絲的心情、她肩負的壓力和她所處的困境，而且每一個小孤兒和他們的媽媽的遭遇都讓我愴然淚下，心中酸嘶，不能自已。
如果能這樣近距離接觸
也許我們能夠真正愛上這些可愛的生靈
也更能夠理解每一個為了這片保護區(qū)而付出的人
我也真心為弗朗索瓦絲高興，因為她的愛和努力，象群的數(shù)量已經(jīng)增加到 29 頭，育孤園在遭受重創(chuàng)之后又復建成功。難道這一切，不是對弗朗索瓦絲愛的執(zhí)守的最好報償嗎？我想，長眠在姆可胡魯大壩之下的勞倫斯也必然看到了這一切，也一定為她喜極而泣了吧，否則象群來他生前居住過的房子那里緬懷他的那一天，何以是細雨綿綿呢？
工作中的勞倫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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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shutterst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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